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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离乔佛里国王在紫色婚礼上暴毙已过去数月,但君临的混乱并未平息,反而像梅雨季节的霉斑,在权力的缝隙中不断滋生、蔓延。王座厅内,高大的窗户透进的光线显得灰蒙,照不亮角落的阴影,空气里弥漫着香烛也压不住的陈旧石料和焦虑的气息。
太后瑟曦·兰尼斯特坐在铁王座旁设置的摄政座椅上,一身厚重的黑色丧服不仅未能增添威仪,反而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憔悴。曾经夺目的金发也失去了光泽,被简单地束起。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座椅扶手,指节凸出,碧眼深处燃烧着压抑的不安和躁动的火焰。她刚刚勉强处理完一桩关于“战士之子”当街扣押贵族子弟的纠纷,结果却是不了了之,教会日益增长的嚣张气焰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,如同陷入流沙。
御前会议的长桌旁,气氛更是微妙。派席尔大学士脑袋一点一点,厚重的眼皮几乎完全合上,仿佛随时会沉入梦乡。新任财政大臣哈瑞斯·史威佛正襟危坐,脸上却是一片空白,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。代表风暴地的蓝道·塔利伯爵双臂抱胸,下颌紧绷,脸色铁青,对眼前这软弱的局面毫不掩饰其厌恶。而最令人无法忽视的,是坐在瑟曦对面,仿佛只是来观赏一出无聊戏剧的荆棘女王——奥莲娜·雷德温夫人。她小巧的身躯舒适地陷在柔软的靠垫里,布满皱纹的手优雅而缓慢地剥着一颗葡萄,对厅内几乎凝滞的空气视若无睹。
“陛下,”奥莲娜夫人慢条斯理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像一枚小石子投入死水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关于王室拖欠高庭的粮食款项,不知何时能够结清?我们的农夫可都等着钱买种子过冬呢。”她将剥好的葡萄放入口中,细细咀嚼,仿佛那比太后的答复更重要。这话语如同一根浸过毒液的细针,精准地刺向瑟曦最痛的神经——国库的空虚和王室的失信。
瑟曦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胸腔剧烈起伏,正要发作,王座厅外却传来一阵沉重、整齐、充满金属摩擦和皮革紧绷声的脚步声。那声音不同于都城守备队的散漫,也不同于御林铁卫的仪式化步伐,它带着西境军队特有的、冰冷无情的纪律性,每一步都如同战鼓,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。
厅内所有人,包括一直气定神闲的奥莲娜夫人,都停下了动作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巨大的、镶着沉重铜钉的橡木门。
门被两名沉默的西境卫士推开,逆着门外刺眼的天光,一个高大挺拔、披着深红斗篷的身影迈着沉稳而无可阻挡的步伐踏入厅内。铠甲漆黑如夜,须发却如银霜,面容冷峻得如同凯岩城的岩石雕刻,一双淡绿色的眼睛如同覆盖着薄冰的深潭,扫视之间,整个王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泰温·兰尼斯特公爵,终于从处理西境事务的前线,返回了他认为已濒临失控的君临。
瑟曦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,动作仓促得几乎带倒了椅子。她的脸上交织着复杂无比的神情——有一闪而过的、如同找到主心骨般的如释重负,但更多的,是被严厉审视的紧张、长期压抑的委屈和难以抑制的怨愤。
泰温没有先看女儿,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奥莲娜夫人身上,微微颔首,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,算是打过招呼,随即径直走到御前会议长桌那空置的首位——那里原本象征着国王或摄政太后的权威。
“看来,我离开的这段时间,诸位的公务都处理得‘很好’。”泰温的声音平稳低沉,没有任何起伏,却让派席尔大学士猛地惊醒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;让哈瑞斯·史威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,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板。
泰温没有坐下,他戴着皮手套的双手按在光滑的桌面上,身体微微前倾,形成一个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领域。
“乔佛里国王的悲剧,令人痛心。但兰尼斯特家族的统治,不会因一次卑劣的谋杀而动摇。”他开门见山,目光锐利如刀,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,“托曼国王年幼,需要的是稳定和强有力的辅佐,而不是无休止的内耗、妥协和混乱。”
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瑟曦脸上,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父女温情:“瑟曦,你摄政期间,王室权威扫地,教会势力坐大,甚至出现了公然持械的僧兵。财政拮据,盟友离心。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瑟曦的脸瞬间由白转红,又由红变白,她张了张嘴,想要尖声反驳,控诉自己的艰难,但在父亲那绝对权威的冰冷目光下,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深处,化为身体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和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印痕。
“从今日起,”泰温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感,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,“由我全权主持御前会议,直至托曼国王成年。你需要好好反省。”他略微停顿,加重了语气,“太后殿下哀伤过度,需要静养。没有我的允许,不得擅自离开梅葛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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